我家铜火锅是用粮票换来的,它有两个用处,一是冬天吃涮羊肉,二是过年时装什锦火锅。过去的涮羊肉以吃羊肉为主,羊肉吃饱了,才象征性地涮点儿白菜、豆腐、细粉丝。
那时还没时兴羊肉卷儿和羊肉片儿,也没时兴火锅底料和蘸料,所以吃顿涮羊肉就得很多人一起忙乱。我爸忙着扇风点火,我妈忙着往出找麻酱、糖蒜、香油、酱豆腐、韭菜花、炸辣椒,俩妹妹负责摆桌、凳、碗、筷,我和我姐一人一把菜刀,忙着切肉片儿。
我爸天生好客,家里一吃好的,就忍不住要往来招呼人,最多的一次,因为他不停地打电话叫人来吃涮羊肉,我和我姐怕中途吃的不够,就有备无患,一口气切出十五大盘瓷踏踏的肉片儿,那几乎就是一整只羊身上所有能切成片儿的肉。
铜火锅不像后来的煤气炉、电火锅或电磁炉,那个火特别不好掌握。锅子点早了,人上桌还没吃几口,火就越来越弱,只好端到院子里去加炭,实在等的人心烦意乱。有时嫌等的麻烦,大烟一冒过,就赶紧端回桌,又怕煤气把人熏坏,得同时开开门头上的窗户和后厨房的换气扇,让穿堂而过的新鲜空气带走刺鼻的烟火味。
第一次用铜火锅涮现成的盒装羊肉片儿,应该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末,三哥从外地买来送给我家,感觉特稀罕。我爸边吃边说:“真好,一卷儿一卷儿薄的像木匠用推刨推出的刨花。”等后来见过切片机,我才知道羊肉片儿是怎么来的。
到上世纪九十年代,开始时兴吃麻辣火锅了。是一种叫大重庆的板状料,开锅后,融化了的红油脂全部浮出水面,在几乎被火锅煤球烧红的小火筒上一边吱吱作响,一边不断冒出辣烟,呛的人又打喷嚏又咳嗽,我们也就与时俱进,相继添置了电火锅、高级陶瓷火锅和电磁炉。
老院子没拆的时候,有一次用铜火锅吃涮羊肉,可能是木炭存放的时间长了,火着的有些半死不活,锅里的水也开的半死不活。我爸急了,开始皱起眉头指点江山。后来看看火锅不听他指挥,一推门,就把院儿里那个夏天烧水用的铁炉子点着搬进家。没安火筒的炉子,火着的和铜火锅一样半死不活,却冒了满家烟。那天的涮羊肉,现在想起来,似乎嘴里还有一股淡淡的烟熏气。
其实,不管用哪种锅,吃涮羊肉就是为了享受那种围在一起,不紧不慢,边吃边聊的过程,可我爸却不这么想,他总认为,火锅要开的像被电风箱吹着那样翻来滚去才对,人们才能吃饱,否则就着急。而且下肉得一盘一盘往里倒,锅里一定要保持一捞一笊篱的烩菜状态,所以很多时候,我感觉我是看饱的,不是吃饱的。
什锦火锅就省事多了,先把腊月里煮肉的肉汤舀进锅里,一层一层,依次放入白菜、豆腐、粉条,而材料的精华部分和整体的视觉之美,却在火锅封顶这一层。泡发的海带、黄花、木耳,过了油的土豆块儿,小巧的肉丸子,肥瘦相间的烧猪肉,像花瓣一样围着火锅中央的小火筒,每样一格,正好摆满一整圈,上面还要撒上貌似花蕊的翠绿葱花。然后盖盖儿、点火,咕嘟咕嘟一开锅,就可以下筷子了。如果装一个烧肉酸菜豆腐粉条锅,别看材料不如什锦锅丰富,但吃起来,更让人胃口大开。
如今,不管是在饭店还是自己家里,吃涮羊肉大多都是用的电磁炉或电火锅,铜锅涮已经成了某些饭店的经营特色,有了怀旧的味道。
我家的铜火锅却重新上岗了,一个摆在窗台上当古董看,一个偶尔被带到郊野中,燃柴加炭,煮一锅山水风情,与父母家人共享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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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源:高雁萍公众号
作者:高雁萍
编辑:杨阳、李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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