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5年反讽是什么意思

冯月季

反讽作为一种古老的修辞术,最早见于苏格拉底的辩论术中,罗素认为在苏格拉底的辩论术中充满了智慧与幽默,最有趣的就是苏格拉底语言中的反讽艺术。在其后的流变中,反讽概念在文学、美学以及哲学层面得到了不同的阐释。综合反讽概念的演变来看,按照历史时间顺序,主要经历了古典修辞学传统和现代语言学传统。按照反讽阐释的层面来看,可以分为言语反讽、戏剧反讽、事件反讽和总体反讽。


反讽这个概念大约16世纪初出现在英文中,其意指“讽刺”“嘲弄”等,主要用于语言反讽,但是反讽的含义都没有什么大的变化,直到18世纪,“戏剧反讽”的概念才得到了广泛传播。英国小说家和戏剧家亨利·菲尔丁曾经使用“反讽”这个词指代他在文学作品中所采用的讽刺手法。菲尔丁在《夏拉美》中通篇采用反笔,用来讽刺英国小说家塞缪尔·理查德森的书信体小说《帕米拉》。反讽在19世纪德国的哲学诠释学中获得了新的意义解释,施莱格尔兄弟认为反讽是调和事物矛盾所运用的一种平衡术。

从现实中来说,人与世界的本质就处在矛盾中,而反讽则是平衡这一矛盾的主要修辞手段。可见,施莱格尔兄弟所理解的反讽已经跳出语言学之外,可以用来表达历史上的大局面反讽,或者形而上层面的哲理反讽。施莱格尔兄弟对反讽的理解成为大多数后人理解反讽概念的源头。18—19世纪,反讽这个概念在哲学领域获得了更多的意义解释。例如,黑格尔同意苏格拉底式的理性反讽,而反对施莱格尔兄弟等人的浪漫派反讽,认为浪漫派对反讽的解释虽有新意,在哲学理念上却是贫乏的。克尔凯郭尔作为存在主义哲学的先驱,认为反讽就是人的存在本质。



进入20世纪,对反讽概念讨论最多的当属英美新批评派中的布鲁克斯,他在《悖论语言》一文中对反讽的概念进行了详细解释,他把悖论等同于反讽。布鲁克斯所讨论的反讽概念主要针对的是诗歌的语言技巧,认为反讽是诗歌语言的普遍现象,在另外一篇《反讽与“反讽”诗》中,布鲁克斯给反讽下了一个定义:“反讽,是承受语境的压力,因此它存在于任何时期的诗中,甚至简单的抒情诗里。反讽是一种用修正来确定态度的办法,因此,反讽成了诗歌语言最基本的原则。”布鲁克斯强调反讽作为一种修辞手法依赖于特定的文化语境,这是有道理的。语境是反讽表意的文化机制,假如对古代中国的科举制度一无所知,便不能理解《范进中举》的反讽意味;如果对19世纪末资本主义经济生产的大背景不了解,就不能明白欧·亨利在《警察与赞美诗》中的反讽描写;不熟悉“文化大革命”的人,也无法理解王朔《阳光灿烂的日子》中的反讽艺术。理查德·罗蒂是从哲学层面来探讨反讽概念的,罗蒂是一位反本质主义者,他认为在每个人的经验世界中,都存在一套词语,用以证明自我行为和生活的正当性。罗蒂把这套词语称之为一个人的“终极词汇”,它为个体的思考和行为提供了一种标准的模板,规定着个人行为的正当性。而对于反讽主义者来说,这套“终极词汇”不会成为束缚他们寻求多元自我和文化的障碍,反讽主义者需要不断追求更好的“终极词汇”,而不是整日守护着那些充当逻各斯角色的陈词滥调。反讽是对于整体秩序的反叛,对元语言表意机制的反叛,它体现了社会个体追求更高的自由度和更广阔的自我创造空间。



反讽的第一种类别是言语反讽。米克总结了言语反讽的主要功能:①作为一种修辞手法,反讽者提出一个与其本意相反的断言,但是他知道听众能够明白他的意思,从而形成一个与之断言相反的有趣的理解,即人们通常所说的“言在此而意在彼”。比如鲁迅小说《孤独者》中的魏连殳,失业后做了封建军阀师长的顾问,在写给小说主人公“我”的信中说“快活极了,舒服极了”。联系小说上下文的语境,我们就会发现魏连殳其实内心很苦闷。②作为一本正经的蠢话,米克举简·奥斯汀年轻时写给妹妹的信为例,信中写道:“你对我上一封信的称赞,真是太过奖了,因为我只是为了名誉而写,丝毫没有指望得到酬金。”③作为反讽的武器,为了达到某种说教的效果。如索福克勒斯《俄狄浦斯王》结尾处所言:“没有人算得上幸福,除非有一天,他带着幸福安详地走进坟墓。”

反讽的第二个层面是戏剧反讽,关于戏剧反讽的定义很多,如《布留沃文学词典》将戏剧反讽定义为:观众理解舞台上的某个场景、某句台词或某个片段,而剧中人并不知情;《美国百科全书》认为戏剧反讽的主要特征就是观众比演员知道更多的东西;伏恩的《戏剧手册》也认为戏剧反讽作为一种戏剧技巧,主要特征在于观众拥有比剧中人物更多的知识。因此戏剧反讽的核心就在于观众知而剧中人不知之间的对立与冲突。

反讽的第三个层面是事件反讽。“事件反讽的受嘲弄者多少明确地表示依恋未来,而始料不及的事态变化使他的计划、企盼、希求、忧虑或热望发生逆转或遭到挫折。他最终能够获得他曾经盼望的东西,但为时已经太晚。”最典型的如欧·亨利的短篇小说《警察与赞美诗》,小说中的流浪汉因身无分文,想制造一些麻烦让警察把他抓进监狱,好在那里度过严寒的冬天,但是尝试了几次并没成功,当他路过教堂听到赞美诗的音乐,触动了他决定寻找一份工作谋生,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,警察这时逮捕了他,满足了他先前的愿望。

反讽的第四个层面是总体性反讽,也称为大局面反讽,它超越了对某个具体的人、事件或情景的反讽,表现为反讽的“形而上”特质。大局面反讽认为整个人类的生存状态就是反讽主义的,人类存在状态的反讽性质在不少学者那里都有过论述,加缪在《西西弗神话》中刻画的西西弗荒谬形象,应当是人类命运的缩影;贝克特的《等待戈多》最后揭示的人类追求荒诞的写照;艾柯不太关心人类智慧和追求美的历程,他感兴趣的是人类丑陋和愚蠢的一面。所有这些文本中对反讽的叙述,都揭示了整个人类的生存本质,即反讽指向整个的人类存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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